引叙：从杜甫《丹青引赠曹将军霸》“将军善画盖有神，偶逢佳士亦写真。”来看，人物“写真”在我国唐代是一种流行时风。写照、传神、写真、写貌、写像、影像、追影、写生、容像、像人、祖先影像、禅宗祖师像、顶相、仪像、寿影、喜神、揭帛、代图、接白、帝王影像、圣容、衣冠像、云身、小像、行乐图、家庆图等，这些都是肖像画在我国古代的传统称谓，现在一般统称为肖像画，隶属于人物画中的肖像画题材范畴。中国古代画论中的“写真”指的是“写物象之真”，也就是说画画的时候力求表现物象的真实面貌。后传至日本规范为“汉字词”，今日的“写真”，可谓是“先出口后进口”的词，主要在艺术摄影泛用。李乃蔚工笔人物写真的探索，是对我国这一古老传统绘画艺术样式的回瞰和前瞻。

　　“其为人也，质素平澹，中睿外朗，筋劲植固，声清色怿，仪正容直，则九征皆至，纯粹之德也。”汉末魏初刘邵在《人物志》提出，全面考察一个人的“性之所尽”的“九质之征”。而李乃蔚工笔人物写真，钟孺乾称为的“高像素”工笔画，让我们看到凝聚传统美学原则的具象图式，就这样不经意跨越千年时空翩然而至，倏然间有了一种思接千载的冲动。

　　曾荣获第九届全国美展银奖的工笔人物写真《银锁》，2000年4月参加日本现代中国美术展，被展览方遴选为海报主题画，刘大为称：“这幅画表现力不亚于法国18世纪至十九世纪的肖像画。”李乃蔚用他那“以一管之笔，拟太虚之体。”(王微《叙画》)，不自觉中进入了所谓艺术的“化境”，近50年的笔墨追求融入人生境界的淳炼，全情渗透到中国传统文化品格和艺术境界的具体表现中。“形恃神以立，神需形以存。”(嵇康《养生论》)将其创作的人物主题，做为投射人生理想的一个载体，真思卓然。

　　不管是西画东渐，还是中国画的“穷途末路”，李乃蔚在其艺术人生的旅途中，坦荡精诚，始终如一。至今“……仍沿用的是传统中国画颜料与渲染技巧，但他成功地将这种薄透的水性设色，转化为表现力极为丰富和细微的艺术语言，从而改变了工笔人物画在形象塑造上，概念而不深入、修饰而缺乏真实感的审美范式。”(尚辉《以心接物，李乃蔚工笔人物画的写实境界》)

　　他画面中的墨线和色线，在其灵动的腕下，浓淡虚实、刚柔缓疾的线条形式节奏和律动，具有了各种复杂的变幻形态。特别是画面里的多达数十遍的罩染色层与衣物触感肌理的处理，这使其作品迹象因素中的体面质感极强，所表现的人物风神盈满，和雅绵渺。线在色层空间中游走穿梭，传统国画墨色及色彩特质在其掌控中，与西方肖像画表现力相类比一点也不逊色，工笔人物写真独有内敛含蓄细腻的视觉张力，将时代风尚、地域风情与中国传统文化独到的人格魅力合一统摄。随着李乃蔚创作观念的渐趋自然与娴熟，其画面的表现更显含灵万象，物色殊晖。

　　“以追光蹑影之笔，写通天尽人之怀。”(王夫之《古诗评选》卷4)流连在李乃蔚独有的艺术语境工笔人物写真画中，从《染秋》到《秋语》，从《流年》、《生日》、《湘妹子》到《山菊》、《银锁》，从《清音》、《归云》到《清风》、《聘》和《红莲》，还有《停云》、《伊人》和《蓝花花》等等。

　　一凳一几，一檀扇一油伞，青花瓷瓶;二胡琵琶，银锁玉镯，明式圈椅;春兰冬梅，夏莲秋菊，竹编笸箩;雕花木门，中式斜襟布衫，蓝印花和绣花鞋，都是中国人生活经验里熟悉景象，可感可知可触的，在李乃蔚的画面图式中，更多了几许温存的记忆。双鬓隔香红的回眸，犹带岭梅香的顾盼，裙袂嫣然摇动的矜持，蓦然烟敛云收，低头青梅嗅的娇羞，罢罢，如此让人眼光难离画面。还有，山野清风里手握一束雏菊，心若澄水的背篓村女;农家小院里清婉可人，低眉专注拣穗的红裤小妹，让我们忍俊不禁拊掌称美。

　　李乃蔚如是说：“坚定信念，是民族文化内在精神和渊远流长的传统文脉在自己血液中的流淌。”(李瑞洪《经典与和谐的魅力》李乃蔚访谈录)他如此贞恒地选择工笔人物写真这门艺术，做为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，心造峰极，交俊以神，风领朗越，快意找寻中国艺术精神的心灵原乡。

　　值得关注的是，李乃蔚静心营造，既展现人物时代风貌，又兼具中国传统文化品格的画面景致中，秉承和发展工笔人物写真这一古老绘画艺术样式领域，无疑是阔步在时代艺术中国的云端，而我有幸成为仰望这一璀璨星辰的赏读者。

　　写于安和九龙阁 2011-10-19